王崇伦的故事：第一章 丧父失兄 独挑重担 来源：鞍钢日报
2021-04-26
王崇伦1927年7月生，辽宁辽阳人，1949年3月入鞍钢机修厂工具车间当刨床工，195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全国著名劳动模范。2009年9月，被评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具影响的劳动模范。2019年9月，被授予“最美奋斗者”。 王崇伦在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大搞技术革新，改进了机加工车床8种工、卡具，提高工效5至10倍，其中新型工具胎即“万能工具胎”提高工效6至7倍，被誉为“走在时间前面的人”。《人民日报》为此发表了《发扬王崇伦的工作精神，提前完成国家计划》的社论。1959年，王崇伦出席全国“群英会”，继1956年后再度被授予“全国先进生产者”。毛主席先后14次接见王崇伦，称赞他是“青年的榜样”。 1960年，王崇伦被破格晋升为工程师。1962年，他被任命为鞍钢机修总厂北部机修厂副厂长。1975年，王崇伦任鞍钢工会主席。1978年，任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先后当选一、二、三、四、五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十大、十二大代表，中共十二届中央委员会委员。 2002年2月1日，王崇伦因病在北京逝世，终年75岁。 苦难的童年磨炼出他异于常人的坚毅 王崇伦1927年7月2日出生于辽宁省辽阳县沙河区（1945年解放后划归鞍山管辖）北头街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家中共有六口人，耕地却少得可怜。全家租住在村中姓李财主家两间破草房，夏天漏雨，冬天透风。为了解决全家人的温饱，父亲王殿英决定开垦祖坟周围的荒地。 为了早日开垦出可以耕种的田地，每天，天刚蒙蒙亮，王殿英就牵着借来的老黄牛，扛着犁下地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辛苦劳作，王殿英总算开垦出三亩薄田，勉强维持全家人半饥半饱的生活状态。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条件不富裕的王崇伦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和家人分担家庭重担。自从家里有田可以耕种后，小崇伦就常常跟着父亲下地干活。由于田地就在祖坟旁，有时候坟头会飞来啄食的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王崇伦刚开始时非常害怕，坟边稍有动静，他心里就会“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不敢靠近。慢慢地，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有时候干活累了，他就在田埂上睡去，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睡在祖坟旁。 王崇伦的童年虽然辛苦，但全家人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也是一段难得的幸福时光。 王崇伦在四个孩子中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妹妹。他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就乖巧懂事地帮着妈妈照顾妹妹。除了家里的农活，王崇伦一家有时也会找些其他活干。王崇伦的哥哥王崇玉因家中生活所迫，14岁就到日本人开的鞍山北三条印刷厂做童工，因为工头是个日本人，他拿回家里的钱也很少，有时甚至拿不到工钱，还要白白挨饿。 迫于生计，王崇伦从懂事起就带着两个妹妹跟随母亲到铁路边捡煤渣。铁路旁边十分危险，两个妹妹还小，王崇伦便边照看妹妹，边捡煤渣。为了多捡一点煤渣，王崇伦常常要沿着铁道走好几里路。捡来的煤渣需要拿去卖钱维持生计。那些煤渣都是从路过的火车上颠落下来的，本来就不多，捡煤渣的穷苦人却很多，因此，并不是每天都能捡到煤渣。如果捡不到，王崇伦还要时常和母亲到村外挖野菜。一整天可以挖小半筐，虽然很少，但当天的晚饭起码有着落了。 清苦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但是坚强乐观的王崇伦从来也没有叫过苦喊过累。 长期艰难生活的煎熬使王崇伦的父亲染上了肋膜炎，无力再干农活，幸好他打得一手好算盘，经朋友帮忙当了辽阳东门外德益隆木材场的账房。1937年，由于长期食不果腹，再加上身体一直都不好，身患重病的父亲因无钱医治而去世了，这对王崇伦一家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庭陷入了更深的困境，母亲日夜以泪洗面，年幼的妹妹只知道哭闹着喊饿。眼前的一切让10岁的王崇伦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支柱，王崇伦上学也变得遥不可及。幸好有几个关系较好的亲友愿意资助他上学，聪明好学的王崇伦迈进了沙河小学的校门，圆了他的求学梦。 对知识的渴求和与命运的抗争让王崇伦在学习上格外刻苦，他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很多基本知识。 放学归来，只要有空闲时间，王崇伦就以地当纸、以树枝作笔，算题、默写生字。王崇伦脑子灵活，又肯钻研，算术考试经常得满分，受到老师好评。为了能给家里节省些买文具的钱，王崇伦主动替同学值日，每逢值日，他总是把扫到的铅笔头、蜡笔头挑拣出来，夹在劈开的细树枝中间，缠上线，制成能用的铅笔和蜡笔。家中富有的学生讥笑他寒酸，王崇伦却毫不在意，还常把这些特制的笔送给家境贫寒的同学。 就在一家人还沉浸在失去家中顶梁柱的痛苦之中时，又一个噩耗传来：在日本工头处做苦工的哥哥王崇玉身患肺结核，因劳动强度过大，不堪重负，在印刷厂被日本工头逼着抬重物时口吐鲜血，活活累死了。日本工头把哥哥的工钱扣下，留给王崇伦一家的只有冰冷的遗体。 为了安葬父亲和哥哥，家中被迫卖掉了仅有的3亩地。从此，全家人跌入了更为苦难的深渊。哥哥去世后，母亲承受着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双重痛苦，几次哭得昏死过去，过度的悲伤使她留下了终身的眼疾，身体也越来越差。两个年幼的妹妹还不懂事，更没有能力照顾自己。顷刻间，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了王崇伦身上。 在屈辱的生活中苦苦支撑，练就过硬本领 为了家人的生活，王崇伦只能一边上学，一边干着各种杂活。从砍柴放牛到烧水做饭，他无一不身体力行，用自己单薄瘦小的身躯扛起家庭的重任。苦难并没有打倒年幼的王崇伦，每天天不亮，他就背起粪筐到公路上拣粪；傍晚放学归家途中，他还要拾些柴草背回家；每逢寒暑假，他就到大户人家当小工挣钱贴补家用，活不比大人少干，得的工钱却只有一半。王崇伦就这样靠着自己的半工半读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资助王崇伦读书的几位亲友家境也相继窘迫，迫于无奈，王崇伦只好辍学与同窗好友鲍峰昕一起进入当时日本人在鞍山开的满洲神钢厂做苦工。这一年是1941年，当时的王崇伦仅仅14岁。 在这里，工头是日本人，对中国的工人充斥着满满的恶意，总是给他们安排最重最苦的任务，根本不把他们当人一样看待。中国工人不仅像牛马一样劳动，动作稍微慢一些就会被鞭打，有时甚至被抽得血肉模糊，经常有工人惨死在工头的黑手之下，甚是可怜。 日本人对待正式工人的态度尚且如此，对待学徒的态度就更加恶劣了。王崇伦和工友们名义上是学徒工，但实际上被看作连苦力都不如的牲口，不但要经常挨日本工头打骂，而且根本学不到手艺。王崇伦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只能强忍着日本人的欺压，以谋得一份少得可怜的工钱。 刚入工厂的王崇伦对技术和知识充满着渴望，但是复杂的工作环境又哪能如他们这群年轻人所愿。日本人对机床技术严加保密，每每开动机床总要想方设法把中国人支到一边干这干那，丝毫不给他们学习操作的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叫苦不迭。王崇伦不甘心自己永远只能做一个廉价劳动力，于是开动脑筋，琢磨出一套办法来偷学技术。他先是把一些杂活在上班前悄悄干完，待床子开动起来，日本工头支派他干杂活时，他便佯装从命，然后转到工具箱背后，透过箱与箱之间的缝隙学习操作程序和要领。久而久之，王崇伦硬是凭“偷艺”掌握了刨工操作的技术关键。 一次，王崇伦躲在工具箱背后偷看操作要领，不巧被日本工头发现，拎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揪起来。瘦弱的王崇伦被拳打脚踢一通，完全动弹不了。更让人气愤的是，凶残的日本工头仍不肯罢休，二话不说拉过王崇伦的右手就按在机台上，然后抄起一把锋利的板锉狠命地砸下去。顿时，王崇伦的右手鲜血直流…… 王崇伦忍痛挣脱出右手，脸色惨白，疼得直打哆嗦。不断涌出的鲜血提醒着他日本工头曾经的所作所为，而这鲜红的血色更像是工头对他的挑衅和叫嚣，疼痛和愤怒两种情绪在他的大脑里充斥着。看着眼前凶狠的日本工头，想到自己被活活累死的哥哥，一时间悲愤交加。他猛然抓起机床上的一把螺丝刀，就要与日本工头拼命。 听到打斗声急忙赶来的中国工人怕王崇伦丢了饭碗，急忙拉住他，低声劝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多想想你的母亲和妹妹。”听了这一席话，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王崇伦无奈地放下了螺丝刀。但是，他的手上从此就留下了一道伤疤。 这次饱含屈辱和痛楚的经历深深地印在了年少的王崇伦心里，让他每每想到便悲痛不已。在这里工作的近四年时间里，他仍不断地找机会学技术。常趁日本人出去吃饭时，偷偷地开动机床进行摸索。每当有了新的收获，他就记录下来，并和其他工人一起讨论学习。 忍辱负重到十八岁，王崇伦学到了基本的技艺，离开了满洲神钢厂。经过考试，他成了鞍山东洋矿机厂的一名车工。 坚决不去国民党管制下的工厂上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一天，举国沸腾，饱受压迫的人们欢呼雀跃，举着火炬到处游行。全鞍山市灯火通明，欢呼声此起彼伏。 全市的乐队、秧歌队，纷纷出来庆贺。新市场的商人来回奔跑欢呼……庆祝的人群潮水一样涌来，秧歌队越跳队伍越大，不久就汇成了一片海洋。王崇伦和工友们激动万分，在庆祝的人群里载歌载舞，以为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像冰水迎面泼来。日军投降后，国民党军队又开进鞍山，到处进行抢掠。一时间，整个鞍山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同年10月1日，国民党在接收鞍山23个工厂的基础上成立了“资源委员会鞍山钢铁有限公司”。国民党接收大员们表面上声称要全面修复鞍钢，而实际上干的却是只抢修轧钢厂，以达到加工日伪时期遗留下的半成品钢材进行变卖的目的。这期间鞍钢由于技工匮乏，多次进行招募。亲眼目睹这些强盗行径的王崇伦心里一肚子气，宁肯吃上顿没下顿，也不愿去报考。 为了养家糊口，王崇伦试遍了各种谋生方法，遭了好多罪。他先是置办了些做小买卖的家什，开始卖青菜，起早贪黑沿街叫卖。后来，他攒钱买了一架手推车，到洗煤厂河沟里捞煤泥拉到辽阳城去卖。干这行当钱挣得多一些，但血汗钱挣得太不容易了。炎热的夏天，往返30里的路，汗水整天顺着脊背淌，衣服上一天一层汗碱；寒冷的冬天，站在水里捞煤泥，两腿冻得红肿，脚后跟裂开一条条血口子，拉煤的路上一用力，裂口处的血便淌出来,疼痛钻心。王崇伦的母亲生怕二儿子累倒下，硬是逼着王崇伦改作拉脚运货的营生。 1947年秋的一天，王崇伦借了一挂毛驴车运货，半路上遇到土匪抢劫，他马上跟随人群钻进高粱地逃命，慌不择路中迷失了方向，天黑时才跌跌撞撞摸到一位远房亲戚家，一番连累带吓，他在亲戚家大病一场。母亲求人把王崇伦抬回家，一家人一筹莫展。3天后，王崇伦能下地活动了，那头识途的毛驴竟然也慢悠悠地拉着车回到村中，一家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工厂不愿进，运货太危险，种种遭遇让身处乱世的王崇伦年纪轻轻就尝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为求生计王崇伦全家卖掉了所有能变卖的物品，买回了卖掉的3亩薄田，过起了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 感念深恩，他要为鞍钢燃烧全部的激情 1948年2月19日，鞍山市迎来了全面解放。虽然是春寒时节，可王崇伦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耳闻目睹解放军挨家挨户为穷苦村民送粮送柴，挑水扫院，让王崇伦认定共产党是穷苦百姓的大救星，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因此，他立志要响应党的号召。 不久，北沙河村与东沙村合并后成立了农会。王崇伦积极参加土改运动，被选为了民兵队队长，结识了同样出身贫苦的姑娘关伟荣。二人情投意合，很快便结为连理，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解放后，经亲属王殿武介绍，王崇伦进入鞍钢轧辊厂，重操旧业当刨工。王崇伦望着满目疮痍的鞍钢，决心为建设鞍钢多出一份力。从此，他一头扎进了书本，把业余时间都用在了文化、技术知识的学习上。因为业务娴熟，他成为解放后鞍钢职工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年轻高级技工之一。此时的王崇伦穿上了新衣服，吃上了白米饭。 这时，22岁的王崇伦亲身经历了从旧社会到新社会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对新社会充满深厚热爱，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那时的他虽然不知道特别多的革命道理，但抱定了一条信念：是共产党把穷苦百姓救出了苦海，自己才成了新社会的主人，今生今世就是要听共产党的话，跟共产党走，海枯石烂心不变。正是这种强烈的报恩思想使王崇伦在工作中忘我劳动，积极向上。清晨，上班的铃声未响，他已把机床擦拭得干干净净，各项生产准备工作全都做完；傍晚，下班的人群都已离开车间，他还在不倦地琢磨新的生产窍门。 在鞍钢轧辊厂工作三个月后，王崇伦因为不懈的努力、优秀的表现和先进的思想，经团支书赵长毅介绍，顺利加入了共青团，光荣地成为鞍钢解放后第一批入团的青年职工。 |